17 Sept 2008

來自左翼的「反對主流高教擴張」論

高教政策的迷思系列之四
台灣立報2008.9.15林柏儀(青年勞動九五聯盟執行委員)


還記得,有一個偶然的機會,與法國共產黨的新聞部總編輯談到了「究竟站在左翼立場,該不該支持高教擴張?」,「如果支持,又要怎麼面對資本主義下人們必須相互競爭,得越念越久只為取得好文憑?」這個問題,他的回答是:「讓普羅大眾都可以接觸到高等教育,透過知識啟蒙讓每個人都能認識世界,以尋求自主和解放的可能,一直都是左翼的古典立場。所以我們原則上是支持高教擴張的。但是,現在法國的高等教育體系越來越『美國化』,強調『市場法則』、『私有化』,這種模式就不是我們要的高教擴張。」,雖然沒多爭論,但我心中的疑惑是:問題會不會不只是私有化、市場化與否,而是更多的教育不會自然帶來更大的解放可能,反而是更激烈的競爭?


透過普及教育以邁向解放的許諾與失落

「透過知識啟蒙讓每個人都能認識世界,以尋求自主和解放的可能」,的確令人心嚮往之。百年來的教育改革爭戰中,菁英化、不普及的(高等)教育體制,也往往被批評為是維繫階層化社會分工的壓源來源:透過教育過程逐步篩選、分流、淘汰,只讓少數菁英能取得專業知識與領導文化,成為未來統治階級的「繼承人」,而多數人在此過程習得順從工作和尊重菁英,無法認識不公義的社會壓迫結構,去除了反抗的意識來源。

於是,追求讓高等教育從「菁英化」到「大眾化」(或有人稱為「民主化」),成為了自由派改革人士、甚至左翼中相當有力的訴求。「大眾化」,多麼有正當性的措辭阿!相形之下,各種質疑、反對高教擴張的論述,在「菁英化」的大帽下,成為了保守、既得利益階級的代名詞。但是,反對高教擴張,必然就是一種菁英主義的保守主張嗎?而支持高教擴張,就真能讓人民更認識社會壓迫、邁向自主和解放?

我認為,教育具有使人「認識世界,以尋求解放」的可能性,是有「前提」的。除非我們努力追求一種教育內容的「質變」--對抗培育商品化勞動力的教育過程,而邁向對資本主義的社會批判和改革實踐--解放才有可能;否則,未經改變的主流教育並無法讓人通往解放,仍然是階級社會「再生產」的一環機制罷了!而在未追求達成「教育質變」之前,單純的「教育量變」基於資本主義的勞動力競爭規則,並無法帶來人類的解放,反而是延長壓力、增長剝削,同時也將使「質變」更加困難。

工作競爭壓力下的系統性「教育異化」邏輯

  這其中的原因在於,教育所傳遞的結果,在資本主義社會的環境下,產生了一種系統性的「教育異化」。倘若將教育提供給學生的成果區分為「認識世界並滿足求知慾的知識」與「用於工作競爭的知識與文憑」兩種,我們會發現,教育同時傳遞著這兩種成果給學生,但在資本主義結構與制度的限制下,前者的成果,將漸漸讓位給後者,反過來吞噬了前者的空間。而主流教育越是擴張,這樣的變遷邏輯將越加強烈。

站在左翼的立場,我們都能同意讓更多人民接受教育以「認識世界」,獲得「能滿足求知慾的知識」,將促進個人和社會的進步,並無任何不妥,而且應當積極推廣。在這之中,教育的確隱含著透過認識世界、而採取批判與實踐行動的解放可能。

  但是,巧妙的問題在於,資本主義社會中,人民必須將自身化為「勞動力商品」,成為受雇勞工才能生存。在這種情況下,儘管教育過程主要目標是提供「認識世界並滿足求知慾的知識」,但基於勞動力競爭的壓力,人民求學的目的將被迫用於「工作競爭」,為的是求取「能賺錢的知識」及「能換取好工作的文憑」,而並非「認識世界」或「滿足求知慾」。於是,「認識世界並滿足求知慾的知識」將讓位給「用於工作競爭的知識與文憑」,原本能促成個人與社會解放的教育內容將「異化」成了滿足資本需求、用於工作競爭的內容,並進一步結晶為「文憑」,失去了原本承諾的解放可能。

  並且,在教育總量受控制、文憑還未貶值的時候,教育體系還能避免「工作競爭」帶來的壓力,有著「相對自主性」來強化傳遞第一種知識,積極探究世界、批判社會;一些「非主流的科系」、「另類的知識」,因為未來還是能取得好工作,並不至於乏人問津。但當高教擴張、文憑貶值後,學生們間的競爭更加延長、強化,不只是要取得高等教育學位,更得要念名校、念「好科系」、念名校研究所、寫主流的論文題目、取得夠多的證照…,才能避免失業危機;於是,教育的異化更加嚴重,純粹化約為勞力市場上交換工作機會的貶值貨幣,哪來的解放可能?

質變的必要性:兼評「廣設高中大學」及「普及社區大學」運動

我認為,除非我們的教育發生了「質變」,公開表明挑戰資本主義下的工作競爭壓力,或者根本不傳遞「用於工作競爭的知識與文憑」,才有可能挽救這樣的系統性「教育異化」變遷邏輯。

容我以評論黃武雄教授曾主張的「廣設高中大學」及「普及社區大學」其社會後果為例來說明。教改推手黃武雄教授曾推動的「廣設高中大學」與「普及社區大學」兩項教改運動,兩者立意其實相當類似,都期望透過知識的普及、解放,來促成一個較為平等、愛智、民主參與的社會。但我觀察到,基於兩者在對抗或區隔「工作競爭」上有著不同的效果,也因此造成了相當不同的後果。

「廣設高中大學」的訴求基於並沒有改變中學教育的內容,甚至更強化了文憑競爭的壓力,在「量變、質不變」的情況下,其社會後果恐怕只是延後了競爭壓力、增高了教育負擔,而對真正滿足人民的求知需求仍相當有限。我們也明顯觀察到,儘管在當前有更多的學齡人口可以接受到高等教育,但只要為了追求少數「尊嚴工作」的競爭依舊,青年們還是日日處在壓迫之中,教育也仍舊與解放無涉。考試、補習、升學、拿文憑…依舊是教育的核心劇碼,不會是思考、批判、認識世界、解放自我與社會。

相對地,「普及社區大學」因為內容和制度上遠離了「工作競爭」,不但「沒有發文憑」,也強調辦學精神在於「公民社會、解放知識」,在部份堅持理想的社區大學中,持續維繫了社會改革的種子動力,也的確滿足了更多人民的求知慾望。雖然許多社大發展上遭遇了「消費化」、「世俗化」傾向的批評,但至少其避開了傳遞更多「用於工作競爭的知識與文憑」,未給社會帶來更大的競爭壓力,而為追求「認識世界並滿足求知慾的知識」保留了空間。

所以,站在左翼的立場,高等教育並非不能擴張,但要擴張的是一種能對抗培育商品化勞動力、與「工作競爭」相隔離的高等教育,才能落實古典左翼透過普及教育以認識世界、追求解放的理想;否則,在既有的資本主義結構下單純擴張主流教育,將帶來相反方向的效果,將是更多、更長的異化教育,無止盡地追求「用於工作競爭的知識與文憑」,吞噬了原始的解放期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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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人在丹麥,我知道他在講什麼,畢竟這邊的思想上是比較偏左翼的
(雖然這兩次選舉都是右翼贏,但也只不過贏個一票,基本上的思想還是很不資本主義的)


這邊教育的"質"和台灣的"質"就是不一樣,我不是講品"質",我是講本"質"
有多不同? 相異度達90%以上吧...
這讓我這個在台灣教育體制下訓練,又被"篩選"到台大的學生
(我都不知道該說我是這過程的受害者還是受益者.... 或許該說:這就是社會建構,不該下價值評斷)
來到這個社會價值觀幾乎不同的地方,反倒是吃盡苦頭


但也好啦,反正就徹底解構再重新建構 ,然後看能不能解放
解構的時候很痛苦,爛命一條,狗熊一隻,但就期望重新建構後能更有能量



我想我不只講過一次,我在這邊學的公衛回台灣沒有用,這是社會結構環境問題,沒有對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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